陆莞萩和春夏缩着身子在一旁不知所措。“春夏,先扶姑娘下去!”老太太开口道。春夏上前拉人,陆莞萩原是不肯走,可屋内乱糟糟的情况需要解决,她一步三回头。“春夏,你说阿爹阿娘会同意二哥去颐疆关吗?”春夏叹了口气:“春夏不知,姑娘你也别太担心了。陆莞萩没答话,二人出了院子。余家这边的情况也一样,余家上下都持反对态度。余昌瑾上头两个哥哥都参了军,而余老爷从小就培养余昌瑾,为得就是要他守住余家产业。余老爷手上的荆条一遍遍抽在余昌瑾身上,嘴里还说了规劝的话。...
阔别四年的接风宴并不丰盛,祁王府带头出钱出力救济流民的事情,祁王在回京时已经知道了。
他夸赞祁王妃同时也心疼她,为节省开支连下人都遣散得就剩几个,她头上只穿戴普通珠钗头饰,还变卖了库房内珍藏多年的宝贝。
祁王妃问他可会怪自己没有同他商量就擅作主张,他知道她尽力了,直赞她做得好。
这一顿饭下来,并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和唠家长里短,都心照不宣的避开那些话题,不去追问事情经过与原委,那些太多不愿回想的事就像逆鳞一样,害怕再次揭开来当事人会痛彻心扉。
饭后祁王提上一壶酒独自往后院梨园去。
已过花团锦簇盛开季,最大的那棵只剩稀稀疏疏几朵梨花还没凋谢在枝头上随着风摇晃。
又一年春,枝头嫩叶拥簇下挂满青色小梨果,白天一场大雨打落了不少。
自从遣散负责洒扫梨园的下人后就没人来打扫,路面上铺满青色小果,人走过鹅卵青石板路踩到时咔滋脆响,与雨后空气相融形成一股天然清新香气。
祁王在圆亭中坐下,雨虽停了可云还没散,静谧中还听得到檐上水滴滴落在地的吧嗒声。
他暂时抛开禁锢身心的杂念,举杯回忆过去。
梨园中那颗最大的梨树是他大婚时先帝命从宫中梨园挖后搬出来赐种的,因为祁王妃独爱梨花,移栽后祁王妃亲自细心养护,结果第一年春没有开花也没有长叶,光秃秃的都以为是根烂了活不成,祁王妃还为此难过了一整年。
待到第二年初春,祁王妃被诊出已有了两个月身孕,没多久枯了一整年的梨树枝头上也开始冒出新芽和花骨朵。
祁王妃大喜,她认为枯树逢春的景象预示来年诸事顺利,她将喜事写下传给了在外的祁王。
现实也如她所愿,祁王在花期正盛的时候凯旭回京,这是他第一次带兵亲征,也第一次与西蛮人交手,也顺利一举平定颐疆关战事。
祁王出了宫就马不停蹄赶回府中,就是在这个圆亭下,看到笑靥如花挺着微微隆起孕肚的妻子,和煦阳光照在她身上,一阵风刮来吹落枝上白色花瓣,合时宜的下起了一场梨花雨,记忆中她轻唤夫君二字的声音还在耳畔萦绕。
后来他们第一个孩子萧洆顺利降生,一家人度过了一段平静安生的日子,不知不觉,祁王脸上多了两道水痕。
祁王笑着拂去后继续饮酒。
“父亲。”
祁王抬头看到了也提着一壶酒的儿子。
“来了,坐吧。”
萧洆坐下后父子二人举壶对酒,祁王感慨,语气中又带自责:“时间真是快啊,快到连你什么时候长那么高了,什么时候学会了饮酒我都不知道。”
可萧洆从小到大都深知父亲的身不由己,父亲身上背负了太多,他没有埋怨更多的是体谅。
刚在饭桌上听到父亲说要招兵对抗西蛮,他就想开口说要与父亲一同去颐疆关并肩作战。
“也只是偶尔喝点。”萧洆咽下喉中酒淡淡道“父亲,我也要去颐疆关。”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太多。
祁王没有急着给予答复,又举酒壶:“先喝酒。”
父子二人之间的攀谈没有多久,酒壶也见了底,二人起身折返回房,祁王经过一轮内心争斗后做出了选择。
“两日后整装出发,自己做好准备。”
翌日,新帝下令追捕邕王和招兵的消息一同放出。
官府在满大街贴上告示,城外也不例外,流民们蜂拥上前,多数人都不识字,看着纸上的字搔头,催促识字的读出来,得知其内容后。
人群中马上引起骚动,七嘴八舌大多都是一样反应:“军饷都没有,朝廷可真搞笑,这不明摆着让我们去白白送命吗?”
也有持不同反应的声音:“我去!好命赖命也就这一条,现在连口吃的都吃不起,与其等着被活活饿死去地府当饿死鬼,还不如多杀几个西蛮人当好汉鬼!”
此话一出人群中默了半晌。
“我也去!”人群中又响起一个微弱、稚气未散,但坚定的声音,众人循声看去,是一个年纪不大的“毛头小子”。
“那我也去!”他旁边一个嘴里咀嚼草根的兄弟也举起手。
“那我也去!”“我也去!”
一个个无惧、坚定的燎原之声从人群中散开。
陆彦廷和余昌瑾也看到了告示,二人商量先回家同父母摊牌后再做打算。
陆夫人接连受到惊吓,气得直接抄起手中的东西往人身上砸,以此打消陆彦廷要参军的念头。
“给我跪下!”
陆莞萩吓了一大跳,母亲这次发的火比三年前还要强上千百倍。
陆彦廷没反驳乖乖跪下,陆启逢则在二人中间斡旋熄火。
“我不同意!你若执意要去,除非我死了从我尸体上跨过去!tຊ”陆夫人哭哭啼啼全然不顾形象破口大骂。
“你见过上了战场的人有几个是平安回来的!”
“若是朝廷下令每家必须要有一人去征战,那还轮不到你!明日我便束了发扛了刀剑去报名!”
“我的儿啊...........”
陆夫人捉着陆彦廷的肩膀不停摇晃,嘴上越骂越愤越骂越大声,那么大阵仗也惊动了陆老夫人,老人家不顾阻拦来到前院。
陆莞萩和春夏缩着身子在一旁不知所措。
“春夏,先扶姑娘下去!”老太太开口道。
春夏上前拉人,陆莞萩原是不肯走,可屋内乱糟糟的情况需要解决,她一步三回头。
“春夏,你说阿爹阿娘会同意二哥去颐疆关吗?”
春夏叹了口气:“春夏不知,姑娘你也别太担心了。”
陆莞萩没答话,二人出了院子。
余家这边的情况也一样,余家上下都持反对态度。
余昌瑾上头两个哥哥都参了军,而余老爷从小就培养余昌瑾,为得就是要他守住余家产业。
余老爷手上的荆条一遍遍抽在余昌瑾身上,嘴里还说了规劝的话。
余昌瑾一句劝话都没听进去,还顶撞回去:“哥哥都是好儿郎,那我更不能做缩头乌龟!”
余老爷听他这么一说,气得胡子都直了,两眼一黑人差点就过去了。
“这件事!你想都别想!”余老爷气得丢掉手中的荆条,又压住怒火软声道:“儿啊!救颐疆关也不只上阵杀敌这一条路,你上头的两个哥哥已经在前线了,你要再去,就等于要了你祖父母还有我和你母亲的命了!”
“我们余家儿郎都是顶好的没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可是我们余家也需要你啊!你若断了这念头,为父愿交出一大半家产用于招马买粮支持颐疆关,你一人绵薄之力和余家万贯之财,你自己想想看哪个对颐疆关来说更重要!”
余昌瑾听完这番话后噎住了,余老爷仅用一席话便将其中的利弊摆出供他选,瞬间瓦解余昌瑾原先的念头,这种情况下完全不用过多权衡,任谁都会选择第二种吧!
而陆家,陆启逢院中房里的灯亮了一整夜。
陆夫人一夜未眠,红肿的眼中已经流不出泪,她靠在丈夫怀中,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
她妥协了,站起身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到床边,自顾脱了鞋袜下了帷帐,有气无力道:“你走吧。”
跪了一夜的陆彦廷忍下泪朝父母磕了头拜别。
“记得告知你祖母和列祖列宗。”陆启逢嘱托完后将人扶起。
陆莞萩随陆彦廷来到祠堂,祠堂里比前三年她离家时多了一块无字牌位,先前她问父母为何要摆无字牌位,母亲未答。后又问遍家里下人,可没一个人知道。
这明明就是一块无字牌位而已,却让她产生喘不过气的恐惧。
她紧盯那块牌位,拉着陆彦廷的手不停道:“阿兄,你一定要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