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打开米袋,感人的气味扑面而来。“呕——”因为没及时处理,米已经被夜香腌入味儿了。众人捏着鼻子淘洗了几遍,还是黄澄澄的。“呕——” 应听秋替仓央宿真缠绷带,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 她一边缠,一边轻轻地吹着气:“呼呼,吹吹就不疼了。” 仓央宿真嗤之以鼻。 哄小孩的手段。 等到绷带缠好,应听秋发觉,有一根发丝挂在了她的唇
应听秋替仓央宿真缠绷带,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
她一边缠,一边轻轻地吹着气:“呼呼,吹吹就不疼了。”
仓央宿真嗤之以鼻。
哄小孩的手段。
等到绷带缠好,应听秋发觉,有一根发丝挂在了她的唇边。
她下意识地去拨弄,却没想到这一动,手上的血粘在了唇上。
仓央宿真转过头,就见到少女唇瓣嫣红,水渍渍的,像是兔子的红眼睛。
他瞳仁一缩,擒住应听秋的后脖颈,卷着袖子替她擦拭。
“呀,你干嘛!”
应听秋挣扎。
她刚张口,舌尖就尝到了一缕腥甜。
甜的?
仓央宿真眼睁睁地看着她又伸出舌尖舔了舔,将那抹嫣红彻底卷走。
应听秋咂咂嘴,还真是甜的。
怪不得他们说胡人和汉人祖宗都不同,汉人血是咸的,胡人是甜的。
难道是因为胡人那边葡萄干多?
仓央宿真目光晦暗难明,又无端升起一丝无奈。
怎么就么嘴馋?
这血,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血蛊,夺人神志,控人体魄,极具成瘾性。
进入人的身体中的数量较少,约未两三日血蛊死亡,便能散去。
汗吉,乃至于姜晏都中了血蛊。
但,按照应听秋吞下的量,没个七天八天……
应听秋觉的自已脑袋有点晕乎。
她看着仓央宿真。
这人鼻若悬梁,唇若涂丹,宛若雪玉制成的琉璃玉器。
仓央宿真伸手在她鼻下一摸:“应听秋,你流鼻血了。”
“啊!”
堵住鼻子,应听秋坐在仓央宿真旁边。
她瓮里瓮气道:“我要给鹰起名字。”
她把想的名字都说了一遍,收获了仓央宿真毫不留情的嘲笑。
偏偏,她还觉得他笑得很好看。
她真是有病了。
最后,鹰的名字定下了——采真。
采真,踩真,脚踩仓央宿真!
前方的马车内,姜晏擦拭着手。
雪白的帕子沾上血污,姜晏将帕子又叠整齐,揣了回去。
应宿真——
他身上有什么秘密。
是他要杀他吗?
女郎知道这些吗?
就一个一个谜团在他脑中乱滚,最终化成仓央宿真居高临下,看着他坠车的那一幕。
他甚至没有拉他的意图。
就那么静静看着。
“阿兄。”姜湘你的声音唤回了姜晏的思绪。
小姑娘低着头,像是犯了事儿:“阿兄,我咬了女郎。”
“女郎让我待在车上,自己跳了下去,我……我想找她道歉。”
姜湘的目的不是这个。
兄长坠马,郎君没有去救他,而女郎差点丢了性命,郎君这才出手。
姜湘以为兄长是在想这件事。
虽然她也关心兄长,但哪有主家为了奴仆搭上性命的道理。
她撒了个善意的谎:“阿兄,算起来,郎君还救过我一命,当日在齐家时,我遭人毒打,是郎君为女郎出气,顺手搭救了我,我才有了活路。”
姜晏惊讶:“是吗?”
“嗯。”
姜晏沉吟,或许是他多想了。
仓央宿真早对他有敌意,或许是因为不喜他,他与他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暗下杀手,倒不至于。
不过,他那神鬼莫测的武艺很像……他家曾豢养的死士。
莫非,真正有背景的是应听秋。
这小女郎心思缜密,甚至预言了灾祸。
姜晏仔细思量,便觉得很有可能。
他对应听秋更重视了几分,打定主意对她效忠,争取早日成为心腹,说不准有脱去奴籍那日。
不过,姜晏心中还是有个疑惑。
符离……符离是谁,可惜他还没来得及问汗达,汗达就死了。
姜湘小小的松了口气。
说谎可真难。
……
城内。
客栈中,雪停后,小伙计出门采买。
只是转了一圈,他就又空手回来了。
那些米粮肉油每斤至少都涨了二十文。
小伙计尝试和掌柜讲价。
那些掌柜却都是消息灵通的,收到了南边的消息。
他们像是嗅到肉味的狼,不约而同的涨了粮价。
小伙计拿不定主意,返回去询问客栈掌柜。
客栈掌柜把算盘拨的啪啪响,等算清账目后,拍着大腿后悔不已。
这下采买,光是比平时都贵了二两!
唉哟,都怪当时贪心。
如果多花一两买了那女郎的粮,他现在反倒是赚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折腾,小伙计再出门采买时,粮价又涨了五文。
他抱着铜板,也抢不过其他买粮的人。
最终,他只抢到了一石的粟米。
天不随人意,当小伙计刚准备去坊市中碰运气时,大雪转瞬而下。
小伙计没了办法,拉着空空如也的板车回了客栈。
客栈中,一群饥肠辘辘的食客饿得眼睛都红了。
等了大半日,就等回来了一石米,每个人都分不到一碗。
那几个大汉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袋臭米,他们咬咬牙,如果真没得吃了,这可是救命粮。
他们打开米袋,感人的气味扑面而来。
“呕——”
因为没及时处理,米已经被夜香腌入味儿了。
众人捏着鼻子淘洗了几遍,还是黄澄澄的。
“呕——”
“丢了丢了,这是人吃的吗?”
当然,他们也不会知道。
这米最终一滴不落的进了他们的肚子,不少人还边吃边感叹:“真香。”
……
车队继续前行。
寒意瘆人,只要风从窗缝门帘吹进一点,就能让人牙打颤。
姜晏也变得很殷勤,屡屡献计。
采真已经不再倔强,缩在驴车里,日日吃嗟来之食。
就连应听秋喝粥,它都要过来啄上几口。
在闲暇时候,应听秋支使着人用厚厚的油纸封了窗,车帘更是奢侈地用一床被子代替。
然而还是冷,很冷很冷。
冷的驴子不愿走,冷的人连哈出的气都是冰的。
应听秋心疼拉车的毛驴,小心呵护,生怕它们死了。
因此,这便不能再赶夜路了。
如遇到村落,便拿出一些炭与主人家商量,寻一些破旧的屋住。
等到了后面,他们都开始躲着村落走,生怕被饿急眼的灾民杀人夺财。
应听秋也渐渐发现,居然是五谷这个有眼疾的人组织着这群小乞儿,那些小乞儿都对他很敬重。
于是,她对五谷多了几分关注,心想着如果他真是个不错的,就将他招揽至麾下。
沿途所见,皆是人间惨象。
秋收不好,又逢雪灾,气温又降得极低。
百姓们当然不愿意等死,但树木属于资源,官府专门设立了伐木营,严格把控着木材。
如果出现偷伐的情况,是要坐牢的。
因此,他们只能偷偷捡些枯枝。
这些囤积的木柴烧尽了,靠着一些点燃的稻草取暖。
烧完了柴火烧稻草,烧完了稻草烧家具,一些媳妇的嫁妆箱子都被拿了出来。
灾祸并行,一些人家的存粮也逐渐耗尽。
他们不愿意等死,冒着雪,往城里赶。
然而,城门封锁,任凭他们哭喊也不曾打开。
人们不信邪啊,家里还有婆娘娃娃等着呢,他们总觉得求一求,等一等,或许门就开了呢。
就这样,冻死在了城门口。
一个个趴在门上,冰雕似的。
一封一封的奏折呈到了皇帝案上,却被理所当然的无视了。
他的行宫还未建成,哪来的钱粮安顿这些灾民。
只是,皇帝有些可惜,那送信来的马可是匹毛色纯正的好马。
当然,皇帝也没清闲太久。
隔日,太傅进宫了。
太傅持着笏板,一下下扇着自己的脸,牙都打掉了几颗。
皇帝大惊,问:“太傅,这是何故?”
周太傅跪在地上,长袖遮面,语气悲哀:“陛下,老臣没有尽到太傅的职责,愧对黎民百姓,愧对先皇。”
他把所有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北方受灾,老臣焦心不已,却无任何办法救黎民于水火,老臣……罪该万死。”
皇帝昏聩,但重脸面。
他自觉老太傅这是在指桑骂槐,但又对老太傅有情分,于是想打个哈哈避过。
周太傅作为皇帝的老师,怎能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他心中暗叹一声,镇北老将军,实在是对不住了。
只听他说:“陛下,老臣知晓陛下苦镇国公久矣,如今正是收拾他的机会。”
皇帝来了兴致:“哦?太傅快快说来?”
周太傅脊背弯了几分:“北方雪灾,如果运去的赈灾粮‘不甚’被劫,镇国公府难辞其咎。”
“等过上两日,陛下再把这‘被劫’赈灾粮换个路数运到受灾的地区,施粥救济。如此一来,既能让陛下赢得圣君之命,又能解除陛下的心头之患。”
皇帝拍手称赞:“善,不愧是太傅,这可谓是一桃杀二士,实在是妙。”
他挥手招来黄门:“闫公公,就按太傅说的去办。”
周太傅闭了闭眼,脊背更弯了,像是一座孤桥,他道:“陛下英明!”
在周太傅出宫后,从太傅府小角门出来了一个家丁。
他溜达了几圈,最后出了城。
家丁刚庆幸他安全出城,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头就掉在了地上。
很快,家丁怀中的密信就摆到了皇帝的桌案上。
皇帝展开信,摇头:“老师既想救百姓,又想保镇国公,朕怕是不能让他如愿了。”
隔日,镇国公就收到了圣旨。
运粮车队从荆州出发,预计十日后抵达。
皇帝更是惭愧的说,他罔顾灾情,是太傅点醒了他,让他迷途知返。
面对如此一副圣君模样的皇帝,镇国公险些老泪纵横。
陛下,他们还是能继续效忠的啊。
人就是这样,苦日子过惯了,给一点甜便觉得有了希望。
反而是杜同云有些毛骨悚然,太古怪了。
这皇帝改性了?
思前想后,杜同云向老将军请愿:“阿翁,让孩儿去接应运粮队吧。”
杜老将军也对这批粮格外重视,当即就允了。
周太傅不知他派去给镇国公送信的信使已经死了。
杜同云不知他面对的是个吃人的火炕。
应听秋也不知她的路线与运粮队的路线重合,不日即将碰面。
这只能说是,无巧不成书。